赤胆忠心闹革命

一记邹恒禄烈士

王守惠

邹恒禄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活动在胶东半岛的一位忠诚战士。在白色恐怖的三十年代，他为驱邪恶，求解放，在革命的大道上披荆斩棘，历尽艰辛。他历任中共胶东特委委员，文登县委委员，文登县职工会会长，特委联络员，牟平县委书记，特委组织委员，山东纵队第五支队司令部直属骑兵连政委等职。他为中共胶东党组织的建设和发展，开辟昆嵛山革命根据地， “一一·四”暴动和天福山抗日武装起义，都作出了积极贡献。

邹恒禄，乳名青言，化名俞可范，号石匠俞，1901年3月出生于山东省文登县（今文登市）葛家镇林子西村一个贫农家里。兄弟三人，他为长子。因父亲多病，一家生活的重担过早地落到了邹恒禄的肩上。两个弟弟渐能务农时，他就走乡串村当货郎。但仍缓解不了家庭的困境。邹恒禄又跟亲友学石匠，不论严寒酷暑，终年在石窝里拼命打石头，虽然如此，一家人还是吃了上顿少下顿。 1931年，父亲病重，因无钱治疗去世。邹恒禄悲愤地对两个弟弟说： “咱拼死拼活地干，还不能让爹多活几年，这是什么世道！”兄弟三人常在一起切齿咒骂地主老财和官衙。

1932年，邹恒禄听说有人办起“农民协会”，参加的都是穷苦农民，大家团结在这个组织里抗租息，抗捐税。他觉得很对自己的心思，就报名加入了，并积极活动起来，成为该区农民协会的骨干。不久，他与邻近二区农民协会宣传干事刘振民等互相配合，在市集办起秧歌队，走村串户进行宣传发动工作，使反抗国民党苛捐杂税的群众斗争在昆嵛山一带迅速兴起。

1933年春，中共地下党员张连珠（邹的表弟）到邹恒禄家走亲戚。张连珠首先表扬了邹恒禄带领农民协会会员反抗捐税的斗争，接着非常机警地问道： “你有没有听说有个比农民协会更好的组织？”

“没听说，是怎样的组织？”

“农民协会里都是农民，这个组织里工、农、兵、学、商都有，她才是真正为穷人办事的。她不但领导穷人反对租息和苛捐杂税，还反对官衙。她要让穷人掌大权，彻底翻身做主人……你没听说，朱、毛领导的红军，那就是共产党的。共产党不仅中国有，外国也有，像俄罗斯把地主、资本家和官衙都打倒了，就是这个党领着干的！”

邹恒禄越听越入迷，急不可待地说．“好啦，好啦，我可有指靠啦！表弟，这个组织在哪里？我报名参加！”

张连珠紧握着他的手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哪里有穷人，哪里就有共产党！你家穷，受害深，对地主有大仇，你当石匠，是雇农，这挺好，你敢领着穷人与坏人斗，也不错。共产党就要你这样的。今天，我就介绍你参加共产党！”

此时此刻，邹恒禄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模糊了双眼，浑身顿时充满了力量。张连珠又给他讲了党的性质、奋斗目标和党的纪律等。

邹恒禄越听心里越亮堂，他急迫地说。“咱也要学井冈山的样子，把昆嵛山区也变成工农的天下，党给任务吧！”

“眼下，最要紧的是向穷人讲明为什么受苦，使大家明白，要想活命，翻身，就得结成一条心，把财主官府打倒，这就叫革命！”

邹恒禄攥紧了拳头，霍地站起来，恨不能抡起几十磅的铁锤，像他砸大石头一样，一锤把那些压得穷人透不过气来的“顽石”砸个粉碎。

邹恒禄遵照党的指示，在家乡的劳苦工人（手工业工人），农民中积极进行党的活动。他向徒弟交待了山上的石匠活，就腰捆草绳，肩搭褡裢，身背石匠工具，奔上了昆嵛山崎岖的羊肠小道。

他性格开朗爽直，待人诚恳，石匠活的技艺又较高，所以在家乡方圆数十里内颇有名气，群众都爱和他交个朋友。他虽然文化低，但记性好，道理讲得明白实在，能把话说到劳苦大众的心坎上，加之办事又机智果断，所以宣传教育和党组织发展工作都做得很出色。在他入党的第一年—1933年里，就发展了于得水等八名党员，相继建立了林子西、李家庄、周家埠三个党支部和若干党小组。年底文登老三区已有党员36名。

1934年1月，中共中央北方局派常子健来胶东，整顿恢复胶东各县党的组织。 2月，重新组成了中共胶东特委，常子健任书记，邹恒禄任特委委员，文登县委委员、职工会会长。这时，文登，荣成、牟平，海阳等县的党组织都有了很大发展，特委又让他兼任特委联络员。自此，邹恒禄便放下了石匠工具，不管是白天黑夜，还是酷暑严冬，时而攀登在昆嵛山的崎岖山路上，时而奔波于黄海之滨的丘陵间，风里雪里雨里泥里，不避艰辛地活动在胶东特委同基层党组织，各地联络站之间。石匠这职业，使他练就了一副铁骨钢筋般的壮实身板，为他胜任联络员这一工作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特委要召开会议，通讯联系，筹集经费等，没有他送不到的信，找不到的人，完不成的任务。他脑子里装有这一地区的明细地图，即使黑夜到一村，他也可以毫无差错地跳进地下党员的宅院，或用暗号叫开“堡垒户”的家门。

同年9月，邹恒禄被调去青岛海港码头做工运工作。

1935年1月，张连珠等在济南获释回到胶东。根据团省工委的指示，在文登二区重新组建了以张连珠为书记的胶东特委，这时邹恒禄已从青岛返回，任特委委员。

是年春，邹恒禄等积极配合张连珠，在文登、荣成，牟平，海阳等县发动和组织群众，开展抗租、抗息、抗债和反对苛捐杂税的斗争，群众的革命情绪日益高涨。

盛夏的一天夜晚，在各地活动的邹恒禄、于得水等在丁树杰家开会。会上大家议定：（一）目前仍以宣传发动群众为主，发展扩大党的组织，壮大革命力量，（二）加强小武装活动，打击作恶多端的坏分子，还要用打税狗子的名义，从盐务局等处多搞些武器，为暴动作准备。

10月，中共胶东特委在烟台上夼村开了七天扩大会议，研究部署武装暴动前的工作。会上有人对暴动存有疑虑，信心不足，邹恒禄就站起来说： “我是个粗人，识字不多，道理懂得少。可是，我这两年走的地方多，见的人和经的事多，走到哪里，哪里是哭声，群众已经被地主老财和官府衙门逼得活不下去了！同志啊，一个共产党员能丢下人民的死活不管吗？眼下的难处是不少，可再难也得挺住！石头再硬，锤也砸得开，革命再难，咱们也得闯！”邹恒禄的一席话，大大地鼓舞了同志们的斗志。会后，邹恒禄和同志们全力投入暴动的准备工作中。

1935年11月29日（农历十一月初四），震撼胶东大地的农民武装暴动爆发了，多少共产党员和饱受苦难的劳苦大众的热望终于实现了。

按照特委的部署，暴动分东西两路同时进行：东路是文登，荣城、威海，由张连珠（暴动总指挥）负责，西路是牟平，海阳，莱阳，由程伦（暴动副总指挥）负责。邹恒禄和曹云章分在西路，赴牟平组织暴动队伍。

暴动这天，曹云章和邹恒禄组织的300余人牟平暴动队伍在午极村集中，冲进了地主开设的“隆裕油坊”，分了他们的浮财。接着挺进通海，打算夺取敌区公所的武器，但区长、区丁已闻声逃遁，于是撤出通海。当夜进驻雅埠庄。 11月30日涉河到达白石村，分了该村大地主开办的“怡昌缫丝厂”的粮食和浮财。然后暴动队伍路经中庄，穿过黄山前，于12月1日来到松椒村。

第二天，队伍分为两路，一路溯沟而上，沿村进行宣传，一路去西南方向，迎接海阳东进的暴动队伍。

下午3点多钟，国民党展书堂八十一师突然包围了松椒总部，邹恒禄等人一面率队还击，一面组织向西山突围。与此同时，沿村进行宣传和迎接海阳暴动队伍的两路队伍，也被敌包围。由于敌众我寡，暴动队伍在敌人的追杀中星散。

邹恒禄冲出敌人的包围，辗转来到昆嵛山西麓，一路上打听到一连串噩耗。牟平县委书记张贤和等牺牲，程伦、曹云章等被俘，东路暴动队伍也于1 2月5日失败了，丁树杰当场牺牲，张连珠被俘。他强压心头悲愤，决心把革命闹到底。

邹恒禄是幸存的特委领导人之一，他首先恢复了中共牟平县委会，自任书记，主动挑起牟（平）福（山）边地区工作的重担。

几日后，他找到特委的刘振民和文登县委的张修己，王台等人商定：一定要想方设法和上级党接上关系，要继续鼓起党员群众的斗争勇气和信心，避开敌人的锋芒，减少党和革命的损失。约定好联络的时间，地点后，他们就分散隐蔽活动。

邹恒禄隐蔽在昆嵛山西侧合子村郑同昌（中共地下党员）家。一天，他多日寻找不到的于得水突然来到这里。两人相见，悲喜交集。当他听到于得水带领幸存的二十余名暴动队员进入昆嵛山区坚持斗争打游击的情况时，高兴得直拍大腿： “好啊！干得好！老于，一定要把暴动剩下的这支队伍保存下来，这是咱们的本钱呀！就看你的啦！”

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邹恒禄、于得水等开了一次碰头会。会上研究决定：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恢复，整顿和巩固党组织，提高游击队员的政治，军事素质。为此，要寻找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对党员干部和游击队员进行一次训练。于是在昆嵛山东坡山腰的“老蜂窝”山洞里举办了训练班。训练班虽因敌人的破坏而中断，但它为以后的革命斗争和开辟昆嵛山革命根据地奠定了基础。

1936年1月，理琪（原名游建铎，河南太康人）经在河南省工作的中共党员邓汝训介绍，从上海来到胶东。与中共文登临时县委书记张修已接上关系。

得到县委的报告，邹恒禄恨不得插翅飞到上级领导身旁。他连夜赶了七八十里路，到了沟于家村张修己家里。正在窗台上埋头写着什么的理琪，听到响动，转头一看：一位身体魁梧的大汉已站在面前。从张修己等人的描绘中，理琪便猜想到这就是邹恒禄。

“啊！石匠俞！”理琪搁下笔，急着要下炕。

“理琪同志！”邹恒禄一步扑到炕上，粗大的双手紧紧地攥着理琪的手。

暴动失败后剩下的特委和县委负责人，一些党员干部，在理琪的主持下，开了一天会。会上做了两件事：一是决定理琪任胶东临时特委书记，二是总结了前段斗争，尤其是“一一·四”暴动的经验教训，确定了今后的斗争方针和策略。

在理琪的领导和教诲下，邹恒禄等的思想提高很快。是年夏季的一天，邹恒禄，于得水等在院下村开了个会，商定要拔除昆嵛山区的一颗钉子—界石镇联庄会。大家要邹恒禄去请示理琪。

理琪开始不大同意，要邹恒禄回去和大家谈谈。邹恒禄坚持说。 “理琪同志，你说革命不能光拼命，我赞成，你分析咱暴动失败的教训，我认为都对。可咱不搞大的暴动，搞点小行动还不行吗？界石镇联庄会卡住昆嵛山区的要道，不利于游击队的活动和工作的开展。拔掉这颗钉子，不仅消灭了敌人，装备了自己，还能宣传扩大党的影响，这对建立昆嵛山根据地大有意义。”

理琪笑了，说：“好！有道理。不过，一定要做好准备，尽量减少损失。游击队宝贵啊！”

6月2日，于得水、邹恒禄等率领昆嵛山游击队奇袭界石镇联庄会获胜，缴获20余支枪，补充了游击队的武器。

8月，为开展城市工作，加强与上级党及胶东西部地区的联系，中共胶东临时特委从文登沟于家迁到烟台。邹恒禄为配合和掩护理琪工作，化名俞可范，随同前往。

10月，经中共中央北方局批准，正式成立中共胶东特委，理琪任特委书记，邹恒邹任特委组织委员。 12月18日，由于叛徒出卖，特委机关被破坏，理琪和邹恒禄等9人被捕。

邹恒禄在烟台被捕后，遭敌人严刑拷打，坚贞不屈，视死如归，用自己的血肉乏躯保护了党组织和同志。不久，他和理琪等一起被解往济南监狱。在狱中党支部的领导下，一面学习时事，一面同反动派作斗争，过了将近一年的特殊战斗生活。

1937年11月，邹恒禄经党组织营救出狱后，又被山东省委派回胶东工作。

根据胶东特委的安排，邹恒禄在牟平，海阳一带恢复发展党组织，宣传我党团结抗日的主张，积极组织发动群众抗日，并主持建立了以刘仲益为书记的海阳特支。

同年12月24日，在中共胶东特委领导下，以昆嵛山游击队为基础，在文登县东部的天福山举行抗日武装起义，成立了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第一大队，揭开了胶东人民抗战的序幕。这时，邹恒禄正在牟平、海阳和文登西部一带加紧活动，积极发动党员和群众参军抗日，迎接“三军”西上。

翌年2月，邹恒禄随“三军”西上，跃马横枪，艰苦转战，奇袭牟平城，大战青山，马石店，攻克福山县城，为开辟蓬（莱）黄（县）掖（县）抗日根据地作出了贡献。

是年9月，“三军”“三支”奉命统一改编为“八路军山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第五支队”，（是年底，又改称“山纵五支”），邹恒禄任“五支”，司令部直属骑兵连政委。在他的带领下，骑兵连斗顽敌，打土匪，几经战斗洗礼，成为开辟和巩固根据地的一把利剑。

1939年3月，邹恒禄在反击顽军刘桂棠(山东惯匪，外号“刘黑七”)进犯根据地的一次战斗中，颈部被流弹打穿。

在养伤期间，邹恒禄知道我地下医院缺医少药，他把自己的伤置之度外，央求医护人员把药省给重伤员。军区领导对邹恒禄极为关心，见他伤口日渐恶化，决定通过内线关系送往烟台（敌占区）医院治疗。不幸，因感染破伤风，4月10日在转送途中牺牲，时年38岁。

（原载《文登党史资料》第三期，收入本书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