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中永生的好青年刘合全

鲁民

刘合全生前是临沂专署交通局汽车修理厂青年徒工。他在一次火灾中，毫不犹豫，舍身救厂，英勇地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年仅十八岁。刘合全是在党的抚育下，在新社会里成长起来的青年。他为了抢救国家财产和人民的生命安全，为了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英勇献身。

刘合全，一九四一年出生在莒南县一个贫苦农民的家庭里。他的家庭是一个革命的家庭。在刘合全刚满三岁时，父亲就参加了八路军。母亲是土改时期的积极分子，任过乡妇女代表。父母的一言一行都深深地影响着他。母亲每次下地干活，总是把他带到地头上，在泥土里滚爬。饿了，母亲就把随身带着的糠饼子，掐一块填在他嘴里。刘合全就是在这样苦难的岁月中，度过了他的幼年。

一九五○年至一九五一年，土改、整党工作组一直吃住在他村里。刘合全很快就跟工作组的同志们闹熟了，经常和叔叔们在一起，接受着革命的教诲和震陶。一天工作组的一位叔叔说，小孩应该去上学将来好为人民服务。上学，对年仅十一岁而且求知心切的刘合全来说，是件很有吸引力的事。他飞跑回家，要去上学。由于家务重，妈妈起先不同意，后来在他的极力争取下，终于答应了。

刘合全的学生生活是艰苦的。学校离家有七里多路，中午自带干粮，在学校里吃，妈妈为了给他增加点营养，每月给他吃菜的钱，但他把这些钱，一分一角地攒起来买书看。

一个生活艰苦的孩子，更懂得学习时光的可贵。晚上，妈妈常常一遍又一遍地催他：“快睡吧，家里的灯油都叫你熬光啦！”他吹熄了灯，上床躺下，在黑影里听妈妈睡着了，就悄悄爬起来，点上灯又看起书来。

酷爱书本，是刘合全的嗜好。他特别喜欢读革命故事、英雄人物事迹之类的书，像一只善采百花的蜜蜂，从群书中吸取营养，接受教育。他还常把读过的革命故事讲给同学们听。艰苦的童年生活，新的学校教育和团组织的培养，使刘合全迅速成长起来，一九五五年，他光荣地加入了共青团。

一九五八年，刘合全退学回家务农。同年九月十日，他怀着当工人的志愿，考取了临沂专署交通局汽车修理厂，在大修车间当学徒工。

在这个新的岗位上，刘合全一开始就干得很出色。早晨，他头一个进车间，把班前工作做好。下班铃响了，他又最晚一个离开车间，先收拾好工具，再清扫场地卫生。

“开饭啦，小刘，快走吧！”人们催着他。“我把这里扫扫，马上走。”他飞快地挥舞着笤帚。刘合全就是这样一个勤悬的小徒工。他入厂不久，正赶上大炼钢铁运动，工厂里十分紧张。师傅见他年纪小，不叫他上夜班。刘合全哪里肯，他激动地说：“我在这不能干别的活，在旁边帮你们拿拿工具，递递家什，替你们打点水喝也好。”师傅见劝解不成，只好同意了。

夜深了。师傅催他回去睡觉，他说：“师傅能干，我就能干！师傅干几夜，我就干几夜！”就这样，他跟着师傅，不知熬过多少个不眠之夜。

刘合全干起活来有股子拼劲，九斤重的大铁锤，一抡就是几十下，累得满身淌汗，双手起泡。别人要接替他，他就说：“不累，年轻人的力气是外财，出了可以再来！”到火硷锅上去洗汽车零件，是个又苦又脏的活，一不留神，滚开硷水溅到身上，就烫起一层白泡。遇上这样的活，刘合全都是第一个争着去。“小刘，怎么老见你到火硷锅上来？”人们常常这样问他。“谁来还不是一样！”他总是轻松地洗着零件，笑眯眯地回答。

刘合全干什么活心里都那么坦然愉快，从来没想到“我”心里只想着工作。

冬天，夜班工人吃过夜餐，都习惯地围着火炉休息一下。起初，刘合全被暖烘烘的炉火一烤，眼皮便发起滑来，并一个劲地往一块粘。为了驱走睡意，刘合全每到这个时候，不是学习公英制换算，就是研究公制螺丝对多大的公制搬子。

他心想要做一个名符其实的工人，确不是件简单的事。应从点滴小事做起。

一天深夜三点，他们抢修完了一辆急用的吉普车。刘合全和窦师傅把车开到公路上，进行试车。下弦的月光，洒在平坦的公路上，吉普车时而飞驰，时而缓行，时开时停，像在做着各种特技表演。刘合全坐在助手位子上他还是头一回乘坐这样舒适的吉普车。他将头探出车外，望着车外的夜景，嘴里不停地叨念着：“看！这片庄稼长得多好，大概俺那儿的比这还好！”刘合全被月夜的景色迷住了，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窦师傅斜瞪了他一眼，粗声粗气地说：“不是叫你来玩的，是叫你来学的。眼要看着脚下，看着怎么换排挡，怎么扶方向盘。”刘合全脸红了，他乖乖地把脑袋缩回来，一声不响地看着师傅的每个动作。试车完毕，师徒二人刚从车上下来，刘合全就一把攥住窦师傅的双手，十分激动地说：“师傅，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那样了！”说着，两颗晶莹的泪珠便吧嗒吧嗒地从眼眶里滚出来了。

他这突然的举动，一时把窦师傅弄得不知所措。两人沉默了片刻，窦师傅才温和地说：“我也有错，事先没有跟你说清楚。试车吗，就是要看看车有没有毛病，眼要注意看，耳要注意听，从各个部位发出的不同响声中，判断毛病出在哪里。”窦师傅说着把刘合全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顶，十分感慨地说：“如今，你们真是幸福啊！我学徒那阵子，一天要干十多个小时，下来还要给老板娘担水，做家务。稍有疏忽，不是打，就是骂，哪里还让你好好地学技术呀！”刘合全把脸紧贴着师傅的胸脯，忍着泪水，紧咬着嘴唇，静静地听着。师傅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

从此，刘合全不管做什么事，总想着师傅的嘱咐，一点也不疏忽。经过几次试车之后，刘合全能驾驶吉普车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刘合全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他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各种技术，晚上，人们入睡了，他还在看书早晨，别人还没醒来，他又早早起来学习；星期天，人家都出去玩玩，他却带着书到沂河边上去阅读。他非常珍惜时光，就是很短的时间都舍不得轻易放过。

他本来在前桥组，组里的活千完了，他就跑到后桥组或者钣金组去学习。“师傅，我跟您学学这个吧！”说着，他就蹲下帮着师傅动手干起来。刘合全苦学苦钻的毅力是惊人的。他只有高小程度，却在啃着高中的技术课本。他进厂九个月，由于勤学苦练进步很快，已基本上学会了一般徒工两年才能学会的一套完整的前桥技术，一些大修活基本上能顶班了，论技术已相当于一个三级专门技术工人的水平。在厂内他两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在团内被评为“红旗手”。

党的教育和关怀，工厂生活的熏陶，老工人的帮助，使刘合全深刻地意识到，做一名合格的工人，不光要有熟练的技术，更重要的是，要有对祖国的忠诚、对集体热爱的心。他不但全心全意地忠于自己的职守，并且勇于同一切不良倾向做斗争。

厂里有个小徒工，不安心工作。刘合全便常找他谈心。有一天下班后，小徒工一回到宿舍，就往床上一倒，四肢一伸说：“唉！干徒工真没意思，累死了！”这时，刘合全正巧也在宿舍，便对他说：“当徒工既做了工，又学了技术，就跟上学一样，国家还发工资，有多么好啊！”小徒工忽地坐起来，强硬地说：“一月挣一百三十毛，有什么学头！”刘合全就耐心地开导他说“咱不能光想自己，光看脚尖，要往大处看，往前看。咱还是个徒工，还不能为国家创造更多的财富，就向国家伸手多要钱，这怎么能行呢？”小徒工还有点固执地说：“你说的也对，可就是怪累的慌！”刘合全笑了：“多干点活算什么？越是艰难的事越能锻炼人，你看那些老师傅、老同志，哪个不是从最艰苦的时候过来的。咱现在年轻轻的，不多出点力留着干什么！咱还有几个青春啊！我真担心到了想出力的时候没有力出哩！”一席话，说的小徒工把头低了下去。……打那以后，他的思想开始转变了，并成了刘合全要好的知心朋友。

已次，一个师傅把一对刹车鼓给安装倒了，结果，两个刹车鼓都报废了。就这件事，刘合全在会议上提出了批评。有个“好心”的徒工，扯了扯他的衣襟，悄声劝阻说：“小刘，你是个徒工，得罪了师傅，对你没有好处。”刘合全反驳说：“如果师傅因为我给他提了意见，就报复我，那是他的觉悟不高；我要是因为怕得罪师傅，就不提了，这是我的过失！”

刘合全就是这样一丝不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只有辛勤的蜜蜂，才能酿制出最好的蜜。刘合全随时随地都注意从生活中吸取有益的营养，加强自己思想意识的修养和锻炼。

一个星期天晚饭后，刘合全和工友小王去看了一场电影“党的女儿”，用他自己的话说，叫做“上了一堂内容丰富、生动感人的政治课。”就在这天夜里，刘合全怀着激动的心情写下了一篇日记，其中有这样两段：“玉梅为了革命事业，为了人民的利益，在紧要的关头，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为了集体利益而牺牲自己的人，是真正的英雄！

我一定以玉梅为榜样……在平时，要勤勤恳恳地工作，在紧要关头，一旦党需要我，就挺身而出，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刘合全用自己的行动实践了他的诺言。就在他写了这篇日记的第十天，工厂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九五九年六月十五日下午，一辆黑绿色的“雪佛兰”牌卡车开进大修车间，经过检查，紧张的拆修就开始了。铁锤叮当试车的马达突突叫着，电焊的火花四处飞溅，整个厂房内呈现出一派繁忙、紧张的景象！

在往常，一辆旧车开进厂，经过拆、洗、修、装后变成一辆新车开出厂，需要三班工人苦战二十四小时。由于采用了新技术，十六个小时就可大修一辆汽车。这天，工人们干劲特别大，拆的拆，卸的卸，车上、车下齐动手。大家一个心眼，就是要争取用更短的时间完成任务！钣金组只用了五六分钟就拆除了驾驶室的叶子板，最后只剩下两个锈住的螺丝，两个徒工累得满头大汗，还是没卸下来。眼看就要影响别的组进行工作了，侯元津师傅心里一急，说：“快！把氧气车推来，烧掉它！”

架灵巧的氧气车推来了。瓦斯，刚一接触到锈死的螺丝，便溅起耀眼的火花。转眼间，刺啦一声，一个螺丝割下来了。可是，正当侯元津再去割第二个螺丝时，意外事故发生了。

就在他们忙于拆卸零件时，汽车司机把油箱里剩下的汽油抽到油桶里，一时不慎，将汽油撒在地上一些。这时，候元津烧螺丝溅起的火星，飞落到汽油上，顿时，“呼”的一声，火苗腾起一人多高；接着，飞快地蔓延到汽油桶上。

侯元津心一慌，把瓦斯喷枪一扔，转身扑到油桶上，不料越捂火越大。他怕桶热后引起爆炸、就一脚蹬倒了油桶让它往厂房外滚去。油桶急倒猛震，满桶的汽油喷洒出来。霎时，火光四起浓烟滚滚。凶猛的火舌，急舔着屋梁！候师傅很快被烟火呛昏了。

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把人们惊愣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快！拿沙！”人们立刻涌出厂房，找沙，找灭火工具……

火，眼看就要吞噬这座十间大厂房，威胁着附近六个车间、一座大仓库和周围停放的三十多辆汽车以及人们的生命安全。很显然，要扑灭这场火，避免一场即将来临的大祸，唯一的办法就是堵住正在燃烧的油桶口，并且把它滚到室外去。然而这就等于把自己的肉体放在汽油上燃烧啊！

但是，刘合全并没有考虑这些。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他毫不犹豫，脱下工作服，飞速扑上去，用工作服堵住燃烧的桶口用力往外滚动。转瞬间，工作服着火了，油继续淌着，火更大了可是，刘合全毫不动摇，他无所畏惧地用自己的手掌堵上正在燃烧着的桶口，并吃力地往外滚动着。火，扑上了他的手臂；火、又扑上了他的身胸，油烟呛得他咳嗽起来，他憋住气，奋力坚持着。

油桶快要接近门口了，烈火烧焦了他的手臂，使他失去了支持力，他昏倒了！失去堵塞的汽油又喷了出来，浇在他的头上、身上。他猛然清醒过来，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又爬起身来，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汽油桶口，并就势往前猛一拥，油桶连滚了几下，咕咚一声撞到门旁一辆吉普车上。

这时的刘合全已经成了火人，剧烈的疼痛，使他又昏倒了。呼呼的火声，把他从昏厥中惊醒，他意识到不能在这时候倒下，要挺住。他看到门旁的吉普车已经着火，眼看要烧毁，他一咬牙，又一次爬起来，奔过去，用力调转了油桶的方向，往门口猛登了一脚。但就在这时，恶毒的火舌在他身上发出咝咝的怪叫，使他再也动弹不得了。

忽然，从昏迷中醒来的侯元津，发现油桶滚到门口，就急步跑上前去，猛地一脚把油桶蹬出门外。当油桶滚到门外一块空地上时，临近的三棵茂绿的钻天杨树，立刻扬起火光当人们冒着烟火把刘合全拾出来时，他全身几乎都成了焦黑色，衣服全烧光了，只剩下一块巴掌大的破布，一段没有着完的皮带和一双胶鞋。人们拾着他，在昏迷中他嘴里还低声喊着：

“救火！……救火！”

声音虽颤抖而沙哑，但它却饱含着一种无私无畏的力量！

刘合全被送到了临沂专区第一人民医院。经过医生诊断，全身烧伤面积达百分之九十三，三度烧伤占百分之五十以上，全身皮肉不分，伤势严重。

刘合全完全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呼吸微弱，被烧焦的胸脯艰难地一起一伏。……

注射过强心剂之后，刘合全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吃力地睁开浮肿的眼睛，望望这个陌生的地方，微微颤动着嘴唇，低声问道：“火扑灭了没有？侯师傅烧的怎样？”

当他得知，火已扑灭，侯师傅也已住进医院，工厂也没受到损失时，他那浮肿的脸上才掠过一丝满意的微笑，并吃力地说：“只要工厂不受损失，我受点伤没有什么！”

中共临沂地委立刻召集了有关单位的紧急会议，决定尽最大努力抢救刘合全的生命！地委从沂水县调来了专治烧伤的名医。医院成立了以院长为首的抢救小组和护理小组。成千的工人、学生、干部涌到医院，排着长长的队伍，争着献血献皮。

抢救工作正在紧张地进行着。刘合全一直处在昏迷中时间，一天、两天地过去了。第三天，刘合全终于从昏迷中又一次苏醒过来。他看到，领导和同志们守候在床边，便说：“大家回去吧，工作很忙，明天还要上班！”

但是，谁也不愿离开他。刘合全有点发急地说：“我好了，已点不痛啦，你们快回去吧！”说着，他竭力想活动一下肩膀，向人们证明他并不痛苦，但伤势毕竟过重，一阵剧烈的疼痛，使他又昏迷过去了。

人们的眼圈都湿润了。

党和人民无微不至的关怀，给刘合全增添了新的力量，他顽强地和伤痛搏斗着。

由于刘合全身体虚弱，换药时已经不能过多地使用麻醉剂，因此，每换一次药他都要忍受着剪去死皮坏肉的剧烈疼痛。刘合全痛得浑身打颤，汗珠成串成串地滚下来。医生的手颤抖了，护士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刘合全却强忍疼痛鼓励他们：“我——不痛！你们换吧，换吧！”

刘合全身在医院养伤，但他从没忘记关心工厂，关心革命事业。每逢厂里负责同志和工友们来探望他时，他便打听厂里的生产情况。甚至在昏迷中，还指着架上的吊针瓶子说：“拿下来我用汽油洗洗。”“打个条子，我去领汽油。”……

到了第十天，他的病情开始恶化了，血管栓塞症威胁着他的生命。抢救仍在进行。在生命垂危之际，他还报着数，“一二三四……”与死神做着最后的搏斗。然而，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了。

一九五九年六月二十七日七时二十五分，刘合全终于带着微笑，带着对事业的追求与世长辞了，年仅十八岁。

中共临沂地委于六月三十日召开了七千余人的追悼大会，沉痛悼念刘合全同志，并追认他为中共正式党员。一九六○年七月二十五日，山东省人民政府批准刘合全同志为革命烈士。

烈火虽然夺去了英雄的生命，但他崇高的共产主义思想却始终放射着灿烂的光芒，永远激发着人们特别是青年一代为祖国的四化建设而奋斗不息！

（根据方家文撰写的《向秀丽式的英雄刘合全》一书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