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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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英烈应被永远铭记!

一位平凡而又伟大的共产党员——记刘广全烈士

更新时间:2022-05-27 11:54:56点击:

一位平凡而又伟大的共产党员

——记刘广全烈士

朱玮

刘广全,原系鲁南特委一名普通的侦察员。他一生勤勤恳恳,实实在在,既不曾身居要职,叱咤风云,更不曾作出惊天动地的事情。但沂蒙山区的村村落落却流传着他一桩桩忍辱负重、舍己忘我的传奇故事,鲁南的山山水水将永远铭记他那一句句发自肺腑的朴实言语。

在这个世道上,哪里有咱穷人说理的地方

刘广全,山东省苍山县大炉村人,1916年出生在一户贫苦农民家庭。他自幼生得浓眉大眼,宽嘴厚唇,脸色黑中透红,为人憨厚耿直,从不会花言巧语。父母早逝后,他只想凭借自己健壮的身板,出大力流大汗的苦干,日子便会越过越好,却不知道在那黑暗的世道里,即使拼尽全身力气,也还不清地主的高利债,吃不到一顿饱饭。转眼又到了春节,看人家富人杀猪宰羊鞭炮齐鸣,一派喜庆佳节的景象。贫苦的刘广全虽无钱置办年货,但为讨吉祥还是去街头买了一张红纸,恭恭敬敬地把它送到地主账房先生的手中,恳请先生给他写幅“喜庆”的对联。谁知那先生“狗眼看人低”,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刘广全那破旧的穿戴,然后从鼻孔里轻蔑地“哼”了一声,突然挥起大笔,一蹴而就。大字不识一个的刘广全,像接圣旨般接过了对联,千恩万谢地辞别了先生,还未进家门,便嚷嚷着妻子与他一起,欢天喜地把对联贴上。次日正是春节,他们夫妻高高兴兴地立在草房门前,欢迎着乡亲们的到来,他们虽然同样目不识丁,但彼此却用诚恳的心愿祝贺着对方。就在这时,村中的一位老者,忽然气冲冲地揭下了刘广全贴在草房门前引以为傲的对联,狠狠地骂道:“这帮狗杂种!这帮狗杂种!”乡亲们不解地望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询问原因。后来在他不断地痛骂声中渐渐明白了因由,原来这门上哪里是贴的什么吉祥如意的话语,那狗仗人势的账房先生,欺辱穷人,写的全是些“槽头见喜”、“六畜兴旺”之类的言语。听完老人的解释,刘广全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呆呆地蹲在了地上。他在想:这就是穷人应该过的年吗?乡亲们也被激怒了,他们推搡着刘广全去找账房先生评理去。但无论他们怎么推,怎么劝,刘广全却像一块坚硬的石头一样,立在地上就是一动不动,半天才抬起他那被泪水沾满的脸庞,哽咽地说:“评理,上哪里评理去,在这个世道上哪里有咱穷人说理的地方!”

八路军救了咱,咱就感恩不尽了,怎么能再给公家增添麻烦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飘零雨打萍”,这是宋末伟大诗人文天祥面对外族入侵、国家危亡在零丁洋上有感而作。想不到几个世纪以后,在炎黄子孙的上空同样上演着一出民族的悲剧。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后,日寇大举入侵,东北、华北相继沦陷,半壁河山沦于敌手。次年初,日寇的铁蹄又踏入鲁南的临沂、枣庄。在这风雨飘摇人心惶惶之际,苍山当地士绅万春圃,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公开打出了“守土抗战,坚决不做亡国奴”的旗帜,并把自己家的粮食、枪支捐献出来,组织起了几百人的抗日自卫队。受尽凌辱而又深明大义的刘广全踊跃报名参加,被编在了自卫队二营当战士。1939年鲁南特委移驻苍山后,他又被调到特委当侦察员。刘广全人伍后,得到了新生,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我被救了,被共产党从火坑里救出来了。”在共产党领导的部队里,他感到天新、地新、人更亲!这里没有官兵之分,没有上下之别,同志们你帮我、我帮你,像亲兄弟一般和睦相处。更为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在党的帮助下,他刻苦地认生字、学文化,读马列主义书籍。三年之后,他不仅能把《社会科学概论》一书全部背下来,还能写简单的文稿了。

在革命的队伍里,刘广全感到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在特委,他名义上是侦察员,但哪里工作需要他就跑到哪里。没有马伕,他就跑着去喂马;缺少警卫员,他就抢着去站岗放哨;没有通讯员,他就争着去传递信件。一天到晚他就是这样马不停蹄地奔忙着,从不叫苦叫累,更无半点怨言。同志们看他这样,都热情地称他为“刘傻子”。

1939年8月,鲁南特委撤销,代之以一区党委三地委,刘广全仍任侦察员。1940年在地委书记宋子成的介绍下,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时由于日寇的频繁扫荡,鲁南形势处于极端困难时期,战士们全靠糠菜、豆饼、地瓜秧充饥,即是如此还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穿的更是五花八门、衣衫褴褛。有很多战士还是1937年、1938年从家里参军时穿的衣服,经过多年的滚爬跌摔,早已破旧不堪。看到这种情况,刘广全一到部队开饭时,为了节约饭菜就向家里跑,吃完饭再尽快赶回。有时候部队要出发打大仗,他也是从家里带够了干粮,奔赴前线。在穿戴上他更是夏日光背赤脚,冬日穿着早已千针万连过的破旧棉袄。入伍三年,从没在部队领过一件衣服。他本来家境就颇为贫困,这样一来,妻子就不禁有了怨言,连声责问他:“既然你是公家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天天回家要吃要穿?”刘广全深知家中的贫寒,也体谅到妻子持家的苦处,每到这时便闭口不答。若被妻子逼急了,他才慢吞吞而又坚定地说:“八路军救了咱,咱就感恩不尽了,怎么能再给公家增添麻烦。”

小鸟老蹲在窝里,翅膀是硬不起来的,让我去一趟试试吧!

刘广全从外表看,憨厚朴实,不善言谈,给人以傻乎乎的感觉。因此领导们开始在给他分配任务时,总要犹豫再三,心里打个折扣,唯恐他难以独自面对复杂的形势。而每到这时,刘广全也总能洞察领导的疑虑,总是操着一口慢悠悠的乡音诚恳地对领导说:“小鸟老蹲在窝里,翅膀是硬不起来的,让我去一趟试试吧! ”

1940年阳春三月,刘广全在上级的千叮万嘱下,开始了他第一次传送情报的任务。这时,他的心情非常激动,心怦怦地跳,像是揣了一个小兔子。要知道这是一个绝密情报,临行前,地委书记宋子成再三叮咛,无论如何也要把它送到一一五师某部首长手中。刘广全深知自己肩上的重任,一路上他谨小机警地躲过了敌人的重重哨卡,可没想到,在路过封锁线时,还是被敌人抓住了。敌人果真是把他当作我军联络员,把他紧紧地拴在一棵大树上,用皮鞭抽着逼他交出情报。这时的刘广全外表虽然镇定自若,不言不语,心里却像火煎一般着急。他并不在意敌人会把他打得皮开肉绽,令他担心的倒是“情报”。这“情报”万一送不到目的地,一一五师某部的官兵,眼看就要遭受一场新的灾难。正当他心急如焚之际,忽然几句嘶哑的喊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鼓。“这不就是过年在大门上贴‘槽头见喜’的刘广全吗?那是个出名的傻子,打他干什么。”闻听此言,刘广全微微地睁开了双眼,只见一个伪军正站在他的面前指指点点。他突然灵机动,再次紧紧闭上了双眼,口吐白沫,摇头晃脑,真装得如呆如痴,任凭敌人千抽万打。敌军官也懵了,望着眼前这位十棍子也打不出一句话的汉子,是真傻还是装疯颇费猜疑。突然,这车官眉头一展,嘿嘿地干笑了两声,高声命令:“快,从劂所端一锨粪来,放在他的面前。”随后又叫人给他松了绑。刘广全识透了敌人的用心,暗中骂道:“狗娘养的,看你现在猖狂,早晚有天我们要跟你们算总账。”他将计就计,蹲下身来大笑着把大粪抹在了自己的身上、脸上,还不停地高喊着:“给你们吃个馍馍,”把粪扔在敌人脸上。“傻子、傻子,真是一个傻子,赶快给我赶出去!”气极败坏的敌军官就这样下了“逐客令”。而刘广全也就此安全脱险,顺利地把情报送到了一一五师某部首长手中。

首战告捷,刘广全越发自信,之后,他又一连串地单独出色地完成了几个漂亮的任务,领导也对他越发信任了。同年严冬,刘广全再次接受重任,去峄县城找我地下党员张逸书,接通已被断绝的关系,这无疑对他又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原来,张逸书是我党抗战时期在民先组织基础上发展的几个共产党员之一。多少年来,他以家中布匹店为掩护,给我党提供了很多支援。部队缺乏经费,他就变卖土地给部队送钱捐粮,干部战士没有衣服穿,他就把自己店里的布匹千方百计送到他们的手中。此外,他还利用自己有利的社会地位和关系,给党组织传递了很多情报。如此可贵的一个关系,前一时期却由于敌人的步步封锁给中断了。如今我们胜利地粉碎了敌人的扫荡,地委迫切需要把原来的关系再恢复起来。刘广全接过任务的当天,一夜也没睡着觉,反复思索着怎么样才能走进戒备森严的峄县城,顺利地完成任务。就在这时,他猛然听见小女儿梦呓地说了一句:“娘,我还要吃柿饼。”柿饼,刘广全猛然间眼光一亮,何不就在这陈年积下的柿饼上打打主意呢!次日一早,胸有成竹的刘广全上路了。只见他:衣衫褴褛,手摇小鼓,身前身后两筐满满的柿饼挑在他的肩上,俨然一副小商人的模样向峄县城进发。果然不出所料,这次进城敌人又比往日盘査得更加严格。一路之上,他目睹一个个无辜善良的农民遭敌毒打逮捕。刘广全也没有幸免于难,敌人把他截住后上上下下搜查了个遍,但一无所获,原来聪明的刘广全早已料到敌人会来这一招,昨晚就已把地委的指示背熟印在脑子里了。但为了完成任务,他还是装出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哆哆嗦嗦地对敌人说:“老总,我是做小买卖的,你行行好放我过去吧。”敌人看他吓得那副傻样,果然不生怀疑,群起而上抢了他不少柿饼,然后又骂骂咧咧地打了他几个耳光,放他通行了。到了峄县城门,恰逢天赐良机,敌人的大批车辆正在进城,站岗的忙不胜忙,刘广全趁机混入城内。进入峄县城,刘广全放眼望去,但见其内杀机四伏,暗岗、暗哨、一群群不为人知的便衣充斥城内,稍有不慎,便会招致杀身之祸。目睹此情,刘广全不由暗暗倒抽一口凉气。他决定暂不去联络关系,而是走街串巷,高喊着“卖柿饼啰”。在城内转悠了五六个小时,这时正值严冬寒风凛冽,刘广全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但还是凭着坚强的意志,一直坚持到日落西山、月亮东升。然后他装作一个走投无路穷困潦倒的商人,敲响了张逸书布店的大门。暗号对过,张逸书一把抓住刘广全的双手,激动地说:“同志,可把你盼来了。”不料刘广全却急忙推开,暗使眼色,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掌柜的,你看俺多可怜,这些柿饼一天没卖了,家中老小没饭吃,你就把它买下吧。”聪明的张逸书马上明白了刘广全的用意,顿时也摆出一副大老板的样子,说道:“好!我买下了,你把柿饼挑到柜台里来吧。”合闭店门,张逸书一边紧紧地握着刘广全的手,一边高声招呼家人打扫房间,准备饭菜。这一切也被刘广全拒绝了。他诚恳地对张逸书说:“不用做饭,有点剩饭就行了。另外,我也不能住在你家正屋里,有个小窝棚就行。”接着他又连忙解释道:“老张同志,你想想,你是布店老板,我是一个跑穷买卖的,怎么能在掌柜的屋里吃住呢?万一赶上特殊情况,不就是破绽吗?”张逸书听罢万般无奈,只好歉意地把他让到厨房。坐定后,又掏出自己的烟卷,给刘广全抽。不料他又赶忙止住,说:“老张同志,咱们先定好关系和来龙去脉,你是布店经理,俺是卖柿饼的,因为天黑无处去,你可怜我,才让我到你窝棚里住。而一个卖柿饼的抽烟就应该这样。”说着他从怀中熟练地掏出了旱烟袋,装了一些粗糙的叶子,就着灶里的火点燃,然后惬意地吸了几口。接着便不顾疲累向张逸书传达了地委的指示。一句一句,两位共产党员像久别了的兄弟,彻夜长谈。转眼已是次日清早了,红红的朝阳在天边冉冉升起,刘广全抖一抖满身的疲累,调理了一下精神,要告别自己的好兄弟,返回地委。临行前,他又细心地让张逸书复述了一遍地委的指示,待准确无误后,才怀揣张逸书写的密信,离开了峄县城。不料在回地委的路上,他又被敌人逮住了。为在他身上得到情报,敌人左右开弓,打得刘广全嘴中流出了鲜血,双腮也红肿起来,还恶狠狠地威胁他:“再不讲,就把你吊在树上勒死。”为回地委,为完成任务,刘广全再次强压住心头愤怒,装出一副非常可怜的样子,对敌人说:“老总,我确实是卖柿饼的,家里老小还等着我拿钱买吃的呢。”贪婪的敌人一听有钱,眼睛立即就瞪圆了,问道:“钱在哪里?”刘广全立即掏出捧在手中,然后又可怜巴巴地说:“老总,你只要放我,怎么都好说,钱您花吧。”伪军们看到他手中的钱,奸诈地一笑,顺手夺过,然后一挥手,把他放走了。

刘广全回来了,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完成任务的喜悦,兴冲冲地把张逸书的回信交到地委书记宋子成的手中。领导和同志们看他脸上肿胀和衣服上的血痕,都禁不住掉下了眼泪。而他却不当回事地憨厚地笑笑,说道:“宋同志,我这个人很笨,我向老张传达你的指示也不知对不对,我再学一遍你听听。”“不用再说了,你已经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宋子成哽咽地阻住了这位纯朴战士的话语。

危险

刘广全在部队担当的是侦察员的工作,在长期的侦察工作中,他更是尽职尽责,直至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

1940年春,日寇纠集32师团、21师团等共8000余人,向抱犊崮山区进行历时一个月的疯狂扫荡。为减轻部队的负担,地委决定向大炉村转移,然而在“敌人围兵万千重”的严峻形势下,又怎么能保证大炉村万无一失呢?为此,地委书记宋子成先后派出刘广全等几批侦察员前去探听虚实。不一会儿,另一位侦察员回来汇报说:敌人进村后,没有发现情况,很快就撤走了。依据上述情况,地委领导普遍认为,已经过敌人搜查后的村庄,我们进去,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便下达了机关人员全体向大炉村进发的命令,可就在即将到达大炉村的时候,但见刘广全高举着臂膀,大喊着“危险”,气喘吁吁地跑来。原来,刘广全素知敌人狡诈,为保证地委机关的安全,他一直悄悄地尾随在敌军之后。敌人玩弄伎俩,假装撤退,实际又偷偷埋伏在村庄周围,他看得一清二楚。刘广全以他惯有的沉着和机智,保卫了地委机关的安全,避免了一次严重的流血事件。

1941年10月,日军从徐州、连云港等大中城市调集万余兵力,对鲁南平原我抗日根据地进行“长途奔袭”和“铁壁合围”。刘广全奉命随鲁南行署主任李乐平向苍山一带转移。此时的他,经过3年战火的洗礼和考验,越发干练、坚强。转移途中,在接近九女山时,他突然发现山头有人影晃动,便急忙向领导汇报,并要求停止队伍的进发,让他上山看个究竟。李乐平同意了他的建议,他便利用山石的掩护,迅速爬至半山腰,见敌51军张本枝部正在山上调兵遣将,杀气腾腾地望着前进中的我行署机关。刘广全目睹此情,不由大吃一惊,清楚地知道若自己按原路回去报信已经太晚,而目前要挽救部队,只能选择“献身”。就这样为了我行署机关的全体官兵,为使敌人阴谋不能得逞,他毅然决然地跑到山腰最显眼处,向我军发出了“危险”的信号。

我行署机关得救了,而刘广全—这位平凡而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却永远地长眠在了山间。

(原载《沂蒙英烈》,收入本书略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