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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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英烈应被永远铭记!

蒙山沂水颂英雄

更新时间:2023-01-16 11:30:05点击:

蒙山沂水颂英雄

—深切怀念甄磊烈士

山东省妇联妇运史组

苍松翠柏掩映下的梭庄烈士陵园,坐落在大青山的山脚下,清清的沂河水从这里流过,一条公路从山下伸向远方。

一九四一年的初冬,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日寇以五万重兵大举“扫荡”沂蒙山抗日根据地,我山东分局机关及一一五师师直一部迂回到大青山,遭敌合击,许多领导干部和革命同志壮烈牺牲。鲜血浸透了这里的土地,染红了沂河水。

梭庄烈士陵园的纪念碑上,镌刻着大青山死难烈士的英名。死难烈士之中,有一位年轻的女同志,她朴实,纯厚,一向埋头苦干,任劳任怨,在战友和群众中有着较高的威信。这位同志,就是人们一直深深怀念的山东省妇联执行委员甄磊同志。

甄磊,原名甄玉桂,一九一九年五月三日出生在山东省莱芜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里。幼年的时候,父亲去世了,母亲靠亲朋相助,带着幼女,开了一个“甄家饭馆”谋生。

生活尽管清苦,母亲却要强地渴望女儿接受文明教育,做个自立于世上的有文化的人。甄磊随着年龄的增长,目睹妇女在家庭中受丈大打骂,公婆虐待,没有半点人权,还要忍受缠足、穿耳的肉体痛苦,就暗暗地下决心,要冲破封建礼教,做个能享受人身自由、和男子平等的人。一九三○年,莱芜县教育界知名人士亓霖甫,在莱芜县开天辟地创办了第一所女子高等小学校(相当于现在的小学五、六年级),公开招收女学生。这一举动,震惊了全县。当时,广大妇女还受孔孟之道、封建礼教的严重束缚,哪有走出家门接受文化教育的权利。因此,前来报名的寥寥无几。全县十五万名妇女,报名入学的只有十个人。她们中有十七八岁的,也有十一二岁的,有识字的,也有不识字的。尽管如此,亓先生还是坚持把女校办起来了。十个报名的女学生全部被录取,甄磊就是其中之一。

在学校里,亓先生热情地对学生进行爱国主义和新民主主义思想教育,把学生的思想引到了新的境界。女学生们积极争取妇女解放,要求男女平等,成了莱芜县妇女解放的先锋。在同学中,甄磊年龄虽小,可她也非常拥护先生的主张,和老师、同学一起参加各种活动。一九三二年,她高小毕业时,和一部分同学被母校推荐,报考了莱芜县立师范讲习所。一九三五年,在师范讲习所毕业后,应亓霖甫先生聘请,她又回到了母校—莱芜县第一女子高等小学任教。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日寇大举进攻中国。中共中央通咆全国,号召实行全面抗战;政治局扩大会议还通过了《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在地下党山东省委的领导下,我省各地纷纷建立抗日武装,举行武装起义。具有强烈爱国心的甄磊,目睹团破家亡、人民惨遭屠杀的悲痛情景,义愤填膺,决心放弃教师职业,投笔从戎,参加抗日队伍。一九三八年初,她告别了相依为命的慈母,和同学刘军一起,来到莱芜县南部莲花山区,参加了刚刚举行过徂徕山起义的我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一九三八年下半年,组织选送她到中共山东分局领导的“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学习,在学习期间,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一九三九年春天学习期满后,被分配到中共山东分局妇委会工作。

一九三九年六月,日寇对我山东分局驻地—沂蒙山区抗日根据地进行大规模“扫荡”,分局机关的干部分散到各地打游击。甄磊同志被分配到抗日军政干部学校女生队,负责组织女学员疏散,隐蔽,开展游击战争。

山清水秀的沂水西南部的岸堤镇(现属沂南县),是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女生队的驻地。这里的树荫下,场院里,沙滩上,处处都成了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学习、练兵、生活、战斗的场地。她们穿着洗得发白了的军装,吃着萝卜条卷煎饼,住瓦房搭地铺,高唱抗战歌曲,讨论着妇女解放大业。

一个星期天,女学员们在岸堤河边洗衣服,十五岁的女学员小王一边洗头,一边唱起来:

二月里来好风光,

家家户户种田忙,

只望着今年的收成好,

多打些五谷送军粮……

山东分局妇委干部甄磊,骑马从夏蔚跑到岸堤河边,把小王的歌声打断。因为形势紧急,她让小王引路,急匆匆地来到女生大队队部,找到教导员夏天真,一进屋就开门见山地说:“这次日本鬼子向沂蒙山地区‘扫荡’,来得突然,规模大,上级指示我们迅速精简,把离家近和不便行动的人员立即疏散,留下来的人员进入南墙峪,坚持打游击,反‘扫荡’。”

经过精简,三百多名女学员只剩下了一百多人,由甄磊,夏天真带领进驻南墙峪。南墙峪这个山沟,有二十多个自然村,最大的七、八十户人家,最小的只有两三户。我们的同志未到达之前,这里已经挤满了从葛沟方向逃来的老百姓,他们的家乡被鬼子劫掠烧光了,逃到这里暂且避难。干校的同志来到后,甄磊发现这么多人挤在一起非常危险,立即把分队以上干部召集到一个场院里开会,对大家说:“根据情报,敌人明天拂晓就要对南墙峪合围,现在必须把我们的同志编成战斗小组,首先做好逃难群众的工作,劝他们回家坚持就地打鬼子,保家园;然后做好本峪的空舍清野工作,大家要脱掉军装换便装,转山头,打游击。”讲完之后,他们马上组编了二十个战斗小组,由各分队的干部带领开展工作。

甄磊、王哲、刘华、徐兴沛等同志和邵大嫂子编为一组。由邵大嫂照顾快要分娩的王哲到一户群众家里休息,其余三人去动员逃难老乡离开南墙峪。

逃难的群众很快都回家去了。甄磊又召集本峪的干部开会,安排空舍清野,让各村乡亲们都躲到就近的山沟里;等鬼子来了,由干部们组织群众与鬼子周旋,保护群众,打击敌人。

王哲和邵大嫂予住在南墙峪山沟尽关半山腰的一户农民家里。房东大爷是在赶集时被日本鬼子的飞机扫射打死了,两个儿子参加了八路军,家里只剩下大娘和一个十七岁的姑娘。甄磊把工作布置完毕,带着徐兴沛和刘华来到这里。他们进屋时,王哲和邵大嫂子正帮房东挖坑埋缸,窖粮食。甄磊急忙和大家一齐动手,把要藏的东西埋好,又抱了些杂草放在上面。忽然间,迫击炮、掷弹筒、机关枪的轰鸣声传了过来,日本鬼子开始“扫荡”南墙峪了。房东大娘急忙说:“你们能走的快走,不能走的王哲留在俺家的地瓜窖里,有我在就有她的活命!”大娘对革命同志的一片深情,使甄磊非常感动,她紧紧握着大娘的手表示感谢,又细心地检查了王哲的隐蔽处。她把一切安顿好以后,才带领其他同志离开大娘家,转出村去,到山上照顾群众,观察敌人动静。

晚上,敌人撤走了,甄磊和同志们返回村里。听说房东大娘为掩护王哲牺牲了,她悲痛的心情难以忍受,痛哭着跑进大娘家,了解事情经过。原来,鬼子进村后,烧杀抢掠,在追赶房东大娘的鸡时,鸡钻进藏王哲的地瓜窖上面的草堆里,大娘怕鬼子抓鸡发现地瓜窖,拼命地去护鸡,被鬼子军官开枪打死。随后,敌人把房东大娘的屋子烧着了。

甄磊和同志们来到这里时,王哲和房东姑娘在窖里已经被烟熏得昏迷了。大家把她俩救了出来,准备转移到山洞躲藏。

这时,鬼子又反扑回来,刘华和刚刚苏醒的房东姑娘架起王哲就跑,甄磊和其他同志在后边掩护。在转移的路上,王哲分娩了,孩子只生下一条腿,母亲就牺牲了。甄磊和大家忍痛掩埋了王哲同志的遗体,找来一块木板,亲手写上“王哲烈士之墓”,恭恭敬敬地插在掩埋王哲同志的地方,悲痛地告别了自己的战友。

这次反“扫荡”斗争.年轻的甄磊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和锻炼。她把对敌人的仇恨,对烈士的怀念,深深埋在心底,化为力量。几个月的反“扫荡”斗争,她带领同志们转山头,进山沟,和敌人日夜周旋,做出了显著成绩。

一九四○,中共山东分局为了推动山东地区的妇女工作,决定建立一个妇女文艺团体一“姊妹剧团”(该剧团于一九四○年十一月筹建,一九四一年三月八日正式成立),甄磊被任命为该剧团的政治指导员。姊妹剧团共二十来个人,他们是从抗大分配和各单位抽调来的,其中小演员多,没有文化的多。在剧团的同志们当中,无论年龄、资历,甄磊都能称得上“老大姐”了。她一向待人诚恳、真挚,热情,在这里,她更是像老大姐一样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每一个同志。为了帮助大家学文化,她让演员一边念台词,一边学认字;还要写日记,每天记上什么时间起床,起床后一天干了些什么事,写完后交给她看,她再一字一句地帮着修改。

一九四一年,省妇联指示甄磊带领姊妹剧团到抱犊崮一带,边演出边检查妇女工作。为了路上安全,姊妹剧团和一一五师教导二旅六八五团同行。部队行军速度很快,一夜要走一百二十里,姊妹剧团绝大多数是女同志,自己背着背包长途急行军,这还是第一次,对大家不能不说是严峻的考验。甄磊当时身体不好,一路上,她不仅不要别人的特殊照顾,还跑前跑后,帮别人拿东西,搀扶走不动的同志。休息时,细心地检查每一项工作,看看住宿安排怎么样,铺草够不够,饭安排好了没有,逐个询问同志们,嘱咐大家用热水洗脚。宿营时,剧团自己站岗放哨,甄磊和同志们一样顶班站岗。大家疲倦地睡着了,她还常常悄悄地起来查铺,看看同志们休息得好不好。

剧团的潘彩琴同志,跑一夜路,睡觉时小腿老爱抽筋,疼得她直叫。甄磊让潘彩琴和自己一起睡,每逢她的腿抽筋时,甄磊就赶紧起来帮她按摩,告诉她: “慢慢蹬脚后跟,一会儿就好了。”

一次,舞蹈班的司秀云同志,半夜醒来伤心地哭了起来。甄磊知道后,立即找她谈心。原来,可秀云在抗大学习期间,结识了一位男朋友。毕业后,她的男朋友被分配到别的抗日根据地去了。俩人分开,莫说见面,就连通信也很困难,彼此互相牵挂。她不好意思把思想问题对同志们讲,晚上睡觉常常做梦,梦好了就笑,梦不好就哭。甄磊耐心地向她讲道理,指出: “共产党八路军是干革命打鬼子的,如果每个打鬼子的战士都带上家眷,那怎么能打仗?你们已经交了朋友,应当在工作上互相鼓励,叫他多杀敌立功。等到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我们去喝你们的喜酒,你们一定会很高兴很幸福的!”一席话,说得小司眉开限笑,立即给男朋友写了一封长信,鼓励他多杀鬼子,争当抗日英雄。

甄磊就是这样深入细致地做同志们的思想工作。她作风朴实,谦虚谨慎,平易近人,对同志热情地关怀教导,温暖着剧团每一个人的心。同志们不论年龄大的,年龄小的,都愿意接近她。她的作风影响着整个姊妹剧团,使姊妹剧团形成了一个亲密无间,团结战斗的集体。

姊妹剧团这个新搭起的班子,担负着繁重的创作、演出任务,大部分节目是自编、自导、自演。为了适应根据地妇女工作的需要,她们既演小型曲艺,歌舞,也演象《雷雨》《血路》这样的大型剧目。

为了保证演出质量,甄磊对工作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经常亲自搞创作。剧团每排演一个节目,她都和大家一起仔细分析剧本,研究人物。有时,还和演员一道外出调查,体验生活,搞好角色创作。当时,当地的反动道会门“万仙会”经常弄神弄鬼,骗财害命。为了教育群众不信鬼神,姊妹剧团排练了一出《万仙会》。万仙会会长由徐兴沛扮演,为演好这出戏,甄磊亲自带领徐兴沛化装成老百姓,到万仙会大庙去看万仙会会长是怎样要神弄鬼坑害老百姓的。他俩到了那里,正赶上那个家伙在直目瞪眼,呼气吹风,他的徒弟和受骗的群众在地上跪着叩头。他又手舞足蹈地跳上高台,说:“孙悟空来也,千钧棒伺候。”当他的徒弟把铁棍递给他之后,他跳下高台就去打一个跪着的老头。那老头是个庄户人,在集上卖花生米时,这个会长曾以化缘为名向他勒索一百斤花生米。老头总共只有几十斤花生米,准备卖了买点高粱拿回家,供一家人充饥度荒。当时老头不敢吭声,回家对儿子讲了,儿子一听气炸了肺,说: “要花生没有,要命有一条,到时候你就去他那里,我看看他到底是怎样坑害人的!”万仙会会长没有得到花生米,就对这个农民怀恨在心。正当他装神弄鬼要打这位老人时,老人会武术的儿子暗示他父亲抬腿跑了。万仙会会长追到庙门口,被老人的儿子踢倒在地,夺过铁棍就要朝他脑袋上打,吓得这个万仙会长直喊“饶命,手下留情”。顿时庙里庙外许多群众围拢上来观看。甄磊紧紧抓住这个向群众宣传的好时机,大声说: “乡亲们,看见了吧,这个万仙会的老和尚专搞骗财害命的鬼把戏,大家不要信他那一套。”这次现场调查,使演员对演好《万仙会》这个戏有了真实的生活体验,演出比较成功。

一九四一年八月,山东省军政最高领导机关在蛟龙湾镇组织丁一次八大剧团文艺会演。这八大剧团是:抗大文工团,山东鲁迅宣传队、一一五师战士剧社、山东实验剧团、黎明剧社,火烽剧社、先锋剧社、姊妹剧团。演出的节目有《雷雨》《李秀成之死》《血路》《亲家母顶嘴》《老太婆觉悟》《卖砂锅》等,还有山东快书,大鼓书、相声、舞蹈等曲艺歌舞节目,真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把山东抗日根据地的抗战文艺来了一个大表演、大竞赛、大促进。这次演出,姊妹剧团除演出了几个剧目,还合唱了甄磊参加编的《参加妇救会歌》:

大娘,大嫂、大姐呀,咱们动员起来吧!

参加了妇救会给咱们伸冤、诉苦呀嗨,

几千年的索链,咱们受尽压迫,

厨房里莫事多,无计的劳动不如牛马,

挨打受骂,这么痛苦过日子,

一辈子受罪抬不起头呀嗨!

妇女们呀动员起来,参加妇救会呀嗨,

站岗放哨,做鞋袜,读书识字要参加,

要解放,要做堂堂的人,救国也是救自己呀嗨。

这次会演,姊妹剧团被评为第四名,受到中共山东分局的表扬。同志们都说,姊妹剧团取得的成绩,是与甄磊指导员的辛勤工作分不开的。

姊妹剧团参加会演不久,因为情况紧张,分局机关精简,姊妹剧团改编成联合剧团。一九四一年十一月七日。联合剧团为庆祝十月革命节进行演出。正在演出的时候,日本鬼子对我山东抗日根据地沂蒙山区发动了五万重兵的大规模“扫荡’’。

隆隆的炮声,终止了演出,部队马上转移,机关立即疏散,联合剧团的人员被疏散在南墙峪一带,分别住在了老百姓家里。

甄磊被安排在一户抗属家。这家抗属有四口人,八十多岁的老大爷,五十多岁的儿媳妇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孙子媳妇,孙子参加了八路军。甄磊装成这位老大爷的孙女。敌人逼近后,甄磊和房东的孙子媳妇要往外走,老大爷去开门,被鬼子一枪打死了。五十多岁的老大娘一见公公被打死,扑上前去痛哭,也被打死了。孙子媳妇还想往前扑,甄磊见势不好,赶紧一把将她抱住,告诉她:“我们一定要记住这笔血债,让敌人加倍地偿还!”日本鬼子打死两个人之后,冲到门前喊: “八路的,出来!”甄磊用左手搂着满面泪水的妇女,右手掏出手枪,但又想到这家现在就剩下这一令人了,不能叫她跟着我牺,又藏起了手枪。鬼子进门后,朝她俩身上各捣了两枪托,没看出什么破绽,便将她俩赶出了门。 村里的群众被敌人赶到大街上,按中青年和老幼分成两部分。然后,让老幼到中青年人群中认领自己的亲人。甄磊和房东的孙媳,身穿老太太的破棉袄,脸上、头上都是土,被赶在老幼人堆里。鬼子一叫认亲,大部分中青年都被认领走了,剩下来没人认领的,就有被杀害的危险。这时,甄磊便勇敢地担当起拉丈夫,拉儿子、拉姊妹的工作。她一会儿从这边进去拉一个,一会儿从那边进去拉一个,来往于鬼子的刺刀前,救出了好几个革命同志和战友。尽管这样,还有的同志被敌人拉走了。被鬼子拉走的人,一部分被送往不远的一个村子。甄磊救战友救同志心切,敌人一走,她就冒着生命危险到那个村子里 去打听、寻找自己的同志,当得知这部分同志被杀害后,她悲痛地流下了眼泪,怀着对敌人的切齿仇恨,决心为死难烈士报仇。

甄磊同志离开南墙峪,奔向大青山找自己的同志。路上,她的胸部中了日本侵略者的子弹,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献出了年仅二十二岁的宝贵生命。

(本文原载山东省妇女联合会编印的《山东女烈士传记》一书)